成绩就不要谈了，爸爸你懂的

有一天，我到高中同学晓风的办公室喝茶聊天，看他烧水、烫杯、洗茶、泡 茶的动作和谐娴熟，透着些许茶韵，他谈了些对儒家和道家的看法，让我欣赏 了他收藏的几幅古画，感受到晓风这几年从官场到商场，颇有些从俗事中悟道的 感觉。

谈着谈着，话题自然转向孩子，说起女儿，晓风有些落寞，开始自我解嘲： “我女儿，只要不跟她谈学习，她就很幵心，父女关系也很融洽。当我开始要聊学习了，她就非常警觉，对我说，爸爸，这个你就不要谈了，你懂的。说完她逃回 房间，锁上房门，僵局就幵始了。少则几小时，多则几天，一般都要她妈妈主动和 她说话，问她要吃点什么，她才再开始和我们说话。她的成绩在班级里基本上是 倒数第一了。小学的时候，连续四年数学她都是考100分的，总以为上初中也不 会有什么问题，可到七年级成绩掉下来一些，八年级就已经中下了，而且在学校 还和老师吵架，完全变成差生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了女儿，我和她妈 妈都快要离婚了，她妈妈嫌我整天工作应酬管孩子太少，我赚她妈妈文化低，不 懂教育。还有一年就要中考了，我们全家都快要闹翻了。”他无奈地转向我：“杨 老师，我把女儿带到你的教育学校，你可以帮我和女儿谈谈吗？女儿如果可以变 好了，你就帮了我们全家的忙了。” 老同学第一次不称同学名字，都开始叫杨老师了，我听得出来他不是幵玩 笑，是真的很无助。我也很真诚地告诉他：“我非常愿意，只是你和孩子妈妈也需 要相应做些调整，这样孩子就更可能从根本上有所成长。”晓风也特别诚恳地说: “一切听杨老师吩咐。”

过了一个多月，他女儿勤勤终于来到了我的学校，我想她爸爸为了让她来我 这里一定花了不少工夫。我想到一个成绩偏低的孩子通常看到老师情绪会有点 复杂，就像生病了去看医生，既害怕又满怀希望。怕的是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并且进了医院各种检查，还免不了打针吃药，挂点滴，可是痛苦过后，病可能就 会好了，又觉得有希望。孩子看到老师也大体如此。为了让孩子有一个比较放松 的交流环境，尽快从见到老师的复杂心情中恢复过来，那天我特意没吃早饭。勤 勤到了后，我邀请她陪我一起去永和大王吃早饭。她有些惊讶，但马上爽快地答 应了。

感恩孩子们总是特别善良，他们一般都不太会拒绝大人真诚的邀请，特别是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孩子们的善良是透明的，晶莹纯净。路上，我拉着勤勤的手，边走边聊，当我们和孩子们有一些肢体的接触时，他们会觉得很亲 切，更容易和我们专注地交流。

到了永和大王，她告诉我她已经吃过了，我帮她点了一杯热豆浆，一般喝暖的饮料容易从嘴里暖到心里。勤勤一直在告诉我她成绩有多差，科学200分，她 只能得100分，她不断强调：“杨老师，我是个差生，双差生。”我非常好奇地问 她：“你爸爸说你小学的时候接连四年都是数学一百分的，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 今天这样的呢？这个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一般好的就一直是好的。”

勤勤听了，也怔了一下，说：“我小学成绩确实一直都非常好，妈妈管得也很 严格。上初中后，爸爸妈妈认为我长大了，突然就不管我了。记得我有一次和一 个男同学聊天，从晩上八点一直聊到早上四点，觉得还没有过瘾，就偷偷地出去， 在肯德基继续聊，早上六点溜回来睡觉，他们都没有发现，但第二天上课我就只 能睡觉了。这样成绩越来越差，爸爸妈妈开始觉醒，突然又变得很凶了，我压力 好大。这时候就幵始和_些不学习、整天玩的同学在一起，因为和他们一起比较 轻松，我可以稍微幵心一点。他们让我去玩我也不敢不去，因为不去他们就不和 我做朋友了。老师和家长都整天训我，没有好脸色，如果没有他们跟我玩，我就 会彻底崩溃，但因为和他们玩多了，成绩就完全不行了，就成了老师眼里学习差、 品行差的双差生了。”

听了勤勤的这些话，我很感谢孩子的真诚，我说：“谢谢你告诉我让自己变差 的经过，我感觉到你的描述非常生动精准，所以我对你的文科能力非常有信心。 并且你把原因也分析得非常到位、有条理，内因外因都很清晰，这样我觉得你的 理科思维也是非常棒的。并且我能感受到你的每一句都是真的，也就是你具备最 重要的品质——真诚。所以我猜你让自己变差的主要原因就是想和杨老师有这 么美好的相遇。”孩子乐了，说：“杨老师说得太对了！我现在九年级了，我想让自 己好起来，可是我还能好吗？ ”我听着有点心疼，拉过勤勤的手，握着，看着她的 眼睛，认真地告诉她：“最后一年，杨老师陪你一起找回那个好的勤勤，可是我们 会比较辛苦，你愿意吗？ ”孩子眼里闪着激动的泪光，说：“老师，只要可以好起 来，我不怕吃苦。”

孩子为她的承诺守了一年的约。当我们内心对孩子有足够的尊重和欣赏，孩 子会活出她最美好的生命状态，为自己的承诺守约。她的父母也是每一两周就和 我们有一次联系，对孩子爱和严厉并行。

有一次，孩子没有考好，在车里跟妈妈生气，妈妈没有像以往一样和孩子吵 架，幵始静静地听，听完告诉女儿：“妈妈觉得你进步了，原来你考差了不生气 的，现在生气了，妈妈看到你开始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了，妈妈为你高兴。”女儿 惊讶地停止了生气，过了一会，开始对妈妈说：“妈妈，我觉得对不起你。”这时 候，妈妈哭了。

当年，孩子中考科学考了 168分，总分超普高线20分，知道分数的时候，孩 子笑得甜甜的，老师和父母都很惊喜。她爸爸说：“这一年女儿不仅成绩提高很 多，人也开始越来越懂得感恩，我从她身上看到了潜力和希望，孩子的梦想是做 一个西点师，我打算支持她，让她出国。这一年，我们一起陪孩子学习成长，全家 都越来越爱学习了。谢谢杨老师啊!”

听着老同学的感谢，我心里也美美的，感恩有机会陪伴这个曾经称自己为 “双差生”的孩子走过生命中这么美好的转折的一年。我也笑着告诉孩子，等她学 成归来，杨老师一定做她的第一个西点顾客，不过不能吃太多，因为我现在已经 不太瘦了，当然也几乎没有瘦过。